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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肖春生×顾一野】流年(6)

1984.12  他


  那次鸡同鸭讲的对话结束后,他们就再没见过面。

三月份,肖春生第一次在离开的时候,没有等到顾一野送他,不过他给顾一野留了一封信。

  而顾一野再也没回过信。

  一开始,肖春生以为顾一野生气了,让自己想起他小时候,弄坏他的书,他可是好久没理自己,还不知道自己名字叫什么。

  可后来,隐约听到一些消息,他才知道顾一野可能是去前xian了,他不敢想zhan场是什么样的,也想不到;他的想象力只在回忆时发挥作用,但他只要想起顾一野,晚上就很难入睡,只好打着手电筒看书。

  又是一天早上,肖春生顶着黑眼圈坐在图书馆发呆,思克奇耶娃贴心的递给他一杯黑咖啡:“你在想谁?”

  “一个被我惹生气的人。”


  思克奇耶娃睁大眼睛,仿佛知道了肖组长什么了不起的秘密,肖春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。

  “原来你寄回去的明信片都是给了“他”,他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  肖春生听着她特意强调的词,才明白她震惊的真实原因,汉语分不出他和她,俄语却可以。

  可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给她介绍顾一野的时候,同住的波科维奇就跑来叫自己去接电话,他本来以为是顾一野,一路跑过去,却是江兰时。

  “春生哥,你能回来吗?一野出事了。”

  肖春生周末还要带队从莫斯科去圣彼得堡,所以立即买了最近的班次往回赶,他没敢多问,只知道顾一野还在路上,他到了,自己也就到了。

  肖春生安慰自己,顾一野无论缺了哪儿他都能接受,只要他活着。

  可到了他才发现顾一野完完整整的,只是把自己的魂儿丢在了千山万水之外的zhan场上。

  江兰时带肖春生看顾一野的时候,他坐在他们班长板床的一角,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,肖春生没见过这样的顾一野,他那年骑车摔进医院的时候,听江兰时讲过部队里的顾一野:十分耀眼。肖春生也曾想去他的部队,亲眼看看这样的顾一野。

  可眼前的这个人在哭,肖春生从没见过顾一野哭,从相识到他出来当兵,一次也没有;肖春生其实看不见顾一野的脸,可就是知道,他在哭。

  “我来了,一野。”

  顾一野不再发抖,抬起头,红着一双眼看着自己,肖春生心一软搂过他,轻轻地拍着他的背,“哭吧,一次不行,就多哭几次。”

  江兰时没有意外,关门出去了。

  第二天早上,顾一野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,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肖春生弄过去的,肖春生又去了哪儿,江兰时提着早饭来看他,“春生哥还有重要的会要参加,已经回去了,他说有事就给他打电话。”

  “你知道了?”

  江兰时看顾一野表情正常,松口气,递给他一沓子明信片,“本来咱们驻扎在y镇,春生哥的明信片一开始寄到了部队,后来才转寄到了y镇,你们去了前线,就没告诉你…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,这明信片…”她想说又不像信一样,总要翻过来才知道是谁寄的。

  “你告诉他了?”

  “嗯。”

  昨天,肖春生等顾一野睡着,才去找江兰时,听她说了原委。

  听完,肖春生就觉得大事不妙,即使顾一野的班长不是为了救他si的,他都会认为是自己没带好队,更何况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,在他面前没了呼吸、没了温度。

  “你替我看着他,别让他做傻事,他或许有责任,可不该背着这个责任一辈子。”

  江兰时当时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,过了很多年,她想起这句话,才知道愧疚一生的滋味。


1985.5  答案


  那场战争结束后,顾一野考去了浙江的jun校,和肖春生恢复了通信。

  转年,肖春生从俄罗斯留学回来,那位老师分给他一些生意,五月正好去浙江出差。

  两个人各自忙着,也没见面。有天下午,肖春生住的招待所接了不下十个电话,最后招待所的人到他开会的地方找到了他。

  “是一位江小姐的电话,她让我告诉你,去找她。”

肖春生没有继续开会,而是开车去找他——顾一野。

  顾一野的信里总是提到训练地两公里以外的一片海滩,他有时候会早起去那边晨跑,也会去那边捡贝壳,肖春生卧室窗户上挂的那串风铃就是顾一野给他用贝壳做的。

  肖春生果然在那片海滩上找到了他,傍晚时分潮汐袭来,顾一野躺在沙滩上,一会儿在潮水里一会儿又露出来,他听见脚步声,没有睁眼,“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,春生告诉你的吧。”

  来人挡住了夕阳最后的光,顾一野感觉自己落入了阴影中,睁开眼,显然没想到是肖春生。

  他对上那人的眼睛,红了眼圈,肖春生大咧咧的坐在沙滩上,“我来了。”像以前每次放学的时候,他在校门对面说:“我来了”;像那次他从俄罗斯风尘仆仆的跑回来看他说:“我来了。”

  “你说,人懂那么多道理有什么用呢?他们只能看见村长给我写了一封信,却看不见阿秀的处境。”顾一野和声细语,可肖春生的心却沉没在了一片暴风雨中,“他们不是看不见,他们只是不想看。”

  “他们觉得我去帮阿秀,理所当然,我也觉得理所当然,可他们忘了那场zhan争里,si了的不止班长一个。”

  肖春生背对着下沉的夕阳,眼中都是晦暗,他既不可能像顾一野的zhan友一样,说:你就应该去看他们;也不可能冷眼旁观或者替他做决定。肖春生仿佛被溺在这片浅海里,他说不出话,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两全其美。

  “你干嘛一副比我还痛苦的表情?我已经想好了,班长的担子我得接,曾经那是他的命,今后就是我的命了。”

  刮骨疗毒,这就是他愈合伤口的方法。肖春生搂过顾一野,“我…”顾一野像小时候一样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,“你能干嘛呢?就算你能出钱帮我养张妈妈,阿秀怎么办,菲菲怎么办,流言又怎么办呢?”

  “那我怎么办呢?”顾一野显然没有想到肖春生会说这话,他一直以为这份感情是单方面的,即使肖春生不远万里从俄罗斯回来,他认为那也只是小时候的情谊;因为更早的时候,在江兰时不小心捅破那层窗户纸后,肖春生立刻远离了自己,跑到国外去,让这份感情无疾而终。

  后来顾一野从战场回来拿到明信片,才知道肖春生对自己不是一份心思也没有:他写明信片,说自己跑去了贝加尔湖,正好赶上湖面开裂,他听见了冰融化的声音;

  他写明信片,说浓汤很好喝,但喝多了又很腻;

  他写明信片,说……

  可是太晚了,顾一野甚至没有机会确定这些明信片背后的答案,就已经走到人生的另一条路上。

  顾一野静默了一会儿,“你要是早几年说这句话就好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来晚了,新年快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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